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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袭红衣

10个月之前 2 [ 散文 ]

一­

傍晚的落日浓重地在天边留下一抹彩霞,又从柴房的窗口洒进来,斜斜地笼罩在烟葵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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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砂锅里的药汤吱溜吱溜地冒出白色气体,呛得烟葵几乎睁不开眼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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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不知怎么的,少爷的哮喘症又发作了,夜里咳得像风箱一样。早上二姨太寻了一副药方来,千叮万嘱叫烟葵一定把药煎好,喂少爷喝下。而烟葵只是好奇方子里突然多了几味药,就被二姨太拧着耳朵数落了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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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啧,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小贱妮子!竟然怀疑老娘,别以为你是跟着大太太一起陪嫁过来的就谁也不放在眼里。以前还有大太太护着你,可惜,姐姐她命薄,现在荣家可是我做主,你要是不服气,立马就给我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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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心里不舒服,但烟葵还是咬着牙忍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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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自从大太太去年冬天心悸症发作,年纪轻轻地就去了。二姨太的气焰就更是嚣张起来。荣家是做绢扇生意的,早前朝廷后宫的贡品也有他们家的一份,但自从荣家老爷夫人双双辞世,只留下唯一一个从小就体弱多病的少爷荣燕西。前后娶了两房太太,大太太绿音诗从小与燕西指腹为婚的,嫁过来的时候也有吵过闹过,但最后还是带着烟葵一起嫁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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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燕西少爷身体不好,所以绢扇坊的生意一直都是被大太太操持着。但燕西的身体不但不见好转,反而越来越反复,大夫的药也总是不管用,后来是连江湖郎中都请了来,说是要冲喜,去去宅子的晦气。大太太自然是反对,但又经不住大家背后七嘴八舌的议论,那个年月,男子三妻四妾都属正常,但若是妻子拦着,便是妇人无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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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无论大太太表面上表现得如何宽宏大量,烟葵依旧记得清楚,二姨太进门的前一天,大太太当着少爷的面摔了满桌的饭菜,接着便去了赌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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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了,嫁进荣家的第一年大太太就迷上了赌,已经数不清在账房管家那里私下去了多少银子。少爷说过她一次,不想却被她的\反过来质问一句,若是没有我,你荣家哪还有今天,花你这点银子就心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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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被咽在当场,猛地咳了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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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烟葵赶紧拿来装了草药的香包来放在少爷的鼻下,少爷猛吸了几口方才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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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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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葵至今都还记得燕西少爷给她道谢时的表情,脸色苍白如同天山上的冰雪。然而嘴角那抹淡淡的笑容却犹如江南三月的阳光妥帖地照进烟葵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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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不想第二天,大太太就突然死了。烟葵知道大太太从小就有心悸症,应该是受不得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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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如此有一段大家都在传,说不定是二姨太搞的鬼,因为大太太一死,二姨太便掌管了家中的生意。烟葵虽然也不喜欢她,但这丹凤眼,樱桃嘴,天生狐媚的女子却也真有本事,绢扇坊在她手中不到半年就风生水起。因此就算她常常忙于生意而对少爷疏于照顾,他也从未怪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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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葵一想到少爷的病需要大量珍贵的药材支撑,也就需要大量的银子。因此无论这半年受了二姨太多少气,她都咬着牙忍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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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机会渺茫,但她觉得少爷的病,总有一天会被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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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想着,一不留神,手里的一片人参就掉到火炉里。糟了,烟葵心里惊呼,这可是价格不菲的稀有药材,若是被二姨太知道了,恐怕又少不了一顿打骂。想来想去,烟葵还是决定去账房管家那里再要一份,就说药材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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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葵稳了稳心神,笔直地就往账房那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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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喧闹的街市,石桥边上的一家门庭若市的绢扇坊便是了,但奇怪的是二姨太却没在里面招呼客人。不过烟葵也顾不上那么多,直接走进去,穿过主厅,便看见账房的门正半掩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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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葵刚要上前推门,却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女子的低吟,透过梨木镂空窗,只见管家身下正压着一女子,芙蓉帐下,女子披散着头发,满面团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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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明就是二姨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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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葵禁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嘴,仓皇离去。­

二­

第二天夜里,烟葵好不容易才从大太太生前的房间里偷出了一只金镯子拿去当掉,才换来了人参给少爷煎好了汤药。走到少爷房间门口才看见原来二姨太也在,只见她正用手拈着透红的樱桃要送到少爷的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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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这时,也不知是谁莽莽撞撞地冲过来撞上了烟葵,失去重心的她一下子向前倾过去,而手里滚烫的汤药则不偏不倚地泼上了少爷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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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烟葵不由得一声惊呼,电光石火间,竟是少爷将她一把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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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吧?他竟顾不得肩膀上溅上的汤药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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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事,快,少爷,让我看看烫着你没有。烟葵刚站稳就要揪少爷的袖子,却听二姨太吼了起来,干什么呢,火烧着你屁股了?慌慌张张的,要是把啥也烫着了,你几条命都赔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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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上虽然骂得厉害,但却自顾自地咬着樱桃,丝毫没有上来查看燕西伤势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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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不见那下人仍是喘得连话都说不清楚,少爷……对不起您……二太太……那个李管家……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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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管家怎么了,你赶紧说呀!二姨太显然急了,猛地吐出那半颗樱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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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管家……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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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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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的人都猛地一怔,而那报信的下人也终于歇足了气,一股脑地说了下午他是如何因为进货的事情去找李管家商量,结果却看见李管家双眼圆睁着倒在床上,仿佛是看见了什么吓人的东西。而正对着李管家的那面墙上正好挂着一件红色的薄纱长裙,看起来格外诡异。­

再乱说,小心我拔了你舌头!­

下人话还没说完,就被少爷生生地打断了。­

烟葵不觉一愣,她伺候少爷这两年,却还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生气。许是刚才语气太重了些,他随即咳嗽起来,只说了句,这件事情较贵官府的人去查吧,我要睡了。­

是……少爷。下人惊惶地退出去。烟葵亦蹲下身去收拾刚才的残汤剩药,一边偷偷地抬起眼角看着二姨太。只见她脸色苍白得可怕,怔怔地站在原地。过了半晌,少爷已经上床睡了,她才呢喃着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从房间里冲了出去。

二姨太!

她想喊,但手指却好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猛地一疼。呀!她轻声低呼。

怎么了?

原来少爷并没有疲惫到一贴上枕头就睡着的的地步,反而翻起身来正要下床。

我没事,少爷。手是下午捡柴的时候不小心弄伤的。您睡吧,我这就出去看看二姨太。她……可能是吓着了。此刻烟葵脑海里又浮起昨天的那一幕,她想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少爷知道,二姨太这样反应真正的原因。

­  不必了,由她去了。你也去歇着吧。我早就看透了,生死自有天命。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已伤痕累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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